问题 | 矜恤思想对宋代法律文化有何影响? |
释义 | 矜恤思想在宋代法律文化中独树一帜。矜,表怜悯、怜惜之情;恤,有体恤、同情之意。在矜恤思想影响下,宋代在司法机关、狱讼程序等方面设计了一系列“哀矜庶狱”的司法制度。该思想的确立亦有其社会基础。宋初,太祖、太宗昆仲承接了晚唐五季以来动荡混乱的社会形势,亟须一改苛政酷刑,以收取民心、稳定海内、迅速确立新政权的权威。为此,宋初统治集团在立法时秉承“临下以简,哀矜折狱”的思想。迄南宋,孝宗皇帝亦重狱讼,要求司法官吏“自今其抵乃心,敬于刑,惟当为贵,毋习前非”,矜恤思想由是影响两宋的司法制度。矜恤思想对司法机关的影响在矜恤思想的影响下,宋代建立起诸多有利于保障司法公正的制度,用以调整司法机关之间的关系。如在刑事审判中,于犯罪嫌疑人招供前后,分别实行鞫谳分司制和翻异别勘制。翻异别勘制,指在诉讼中犯罪嫌疑人推翻原来的口供,事关重大案情,一般由另一法官或其他司法机关重审的制度。别勘分为“别推”和“别移”两种。“别推”是更换法官审理。孝宗乾道四年(1168年)定制,犯罪嫌疑人经提刑司差官或亲自审问后仍翻异者,依次由本路的转运司、提举常平司和安抚司推勘。若其仍然伸冤,交由邻路再次审问。如再翻异,由后勘官开具包含犯罪嫌疑人前后所招及翻异缘由的文书,申取朝廷指挥。“别移”为原审机关内由一个部门移送至另一部门重审,如开封府下设左右厅和左右军巡院,“囚自翻变者,并移司别勘,左军则移右军,右军则移左军,府司亦然”。鞫谳分司制即审讯权与检法断刑权分离,分别由不同的官员担当的诉讼审判制度。负责审讯的机关为“狱司”或“鞫司”,负责判决的机关为“法司”或“谳司”,二者各司其职、不相越权。宋朝自中央到地方的司法机关均实行鞫谳分司制。州级司法官员中,录事、司理、司户参军掌管分典狱讼,司法参军负责检定法律。元丰改制后,中央司法机构中“始以大理兼治狱事,后刑部如故,然而大理少卿二人,一以治狱,一以断刑。刑部郎官四人,分为左右,左以详核,右以叙雪”。翻异别勘制与鞫谳分司制在宋代的实行,有利于遏制司法官吏擅权,进而减少刑狱冤滥,矜恤之义即在其中。南宋大臣周林认为,“狱司推鞫,法司检断,各有司存,所以防奸也”。如宋太宗年间,寡妇刘氏诬告王元吉一案中,刘氏状告继子王元吉,称其欲毒害她。开封知府在接到诉状后将案件交到右军巡院,由宋廷照审理,但未得实状,案件于是移到左军巡院重审。判官韩昭裔收受刘氏贿赂,将王元吉屈打成招。待王元吉到开封府被引问时,他翻供道出实情:刘氏和人通奸,担心王元吉陈告,于是诬告。由于翻供,案件又移司录司重审。知府见案件复杂,便奏呈太宗。太宗因王元吉毒母证据不足,免死改判徒刑。决杖开始前,王元吉再次称冤并且说出刘寡妇行贿之事。元吉之妻张氏挝登闻鼓鸣冤,太宗御前亲审,令将原推官吏一一逮捕,将此案移送御史台重审,王元吉之冤屈得以昭雪。矜恤思想对狱讼程序的影响宋代狱讼大致历受理、审讯、录问、检法、拟判、聚录签押与判决等程序,在判决之后,亦有录囚等程序。其中,听狱之限、有限刑讯、勾追证人、疑狱奏谳、录囚等方面体现矜恤思想尤重。(一)听狱之限宋代狱讼程序较为严密复杂,故所需的审理时间较长,但刑狱淹滞无疑有碍涉案人的正常生产生活,亦不利于案件事实的查明。为体恤涉案之人,促进决狱公正,宋代依据案件的大小、案情的复杂程度,规定了相应的结案时间。首先,规定了各州和中央司法机关的听狱之限。太宗太平兴国六年(981年)规定地方诸州听狱之限:大事四十日,中事二十日,小事十日,“有不须追捕而易决者”,不得超过三日。中央各司法部门的听狱之限则各不相同。大理寺由于需要决狱天下案牍,所以“大事限二十五日,中事二十日,小事十日”。审刑院负责详覆案件,所以“大事十五日,中事十日,小事五日”。其次,规定官吏决狱逾期的责任。太宗定令,“决狱违限,准官书稽程律论,逾四十日则奏裁。事须证逮致稽缓者,所在以其事闻。”最后,规定听狱之限延长情形。元祐二年(1087年),刑部、大理寺定制,若有原因可延长听狱之限五日。(二)有限刑讯宋代虽仍承认刑讯的合法性,但出于矜恤犯罪嫌疑人和公正审判的考量,规定大量限制刑讯的条件,以避免严刑拷打产生冤假错案。首先,规定刑讯前置条件。《宋刑统》规定:“诸应讯囚者,必先以情审查辞理,反复参验,犹不能决,事须讯问者,立案同判,然后拷讯。违者,杖六十。”据此可知,刑讯的前置条件是历经审查言辞内容、逻辑,多次参验证据仍不能判断案件事实,程序上需经过立案同判这一程序,方可拷讯。其次,限制刑讯对象。对于符合年龄要求的老幼废疾,禁止予以刑讯。《宋刑统》规定,“诸应议、请、减,若年七十以上、十五以下,及废疾者,并不合拷讯,皆据众证定罪,违者以故、失论。”最后,限制刑讯次数。宋律规定,拷讯囚犯不得超过三次,总数不得超过二百,杖罪以下不得超过其罪应科罚的数量。(三)勾追证人为矜恤证人,宋廷在勾追、关留期限和越诉等方面予以规定。首先,禁止擅自勾追干证人。干证人在宋代指与案件有利害关系,但非犯罪主体,能为案件审理提供证据的证人。天禧二年(1018年),真宗下诏规定,军巡院审理若需证人,须将其姓名、人数和证明事项报到府中。其次,规定证人关留期限。宋徽宗诏令尚书省规定,干证人经审为无罪时,限二日将其释放。最后,赋予干证人越诉权。《宋刑统》禁止越诉,但南宋朝廷对干证人开例外之门。绍兴十四年(1144年),宋高宗降诏刑部规定,干证人若因公事被淹留,允许其家属越诉。(四)疑狱奏谳宋廷为做到“下情上达,庶事无壅”,于是在“防闲考覆,纤悉委曲,无所不至”的狱讼程序中增置了疑狱奏谳制度。所谓疑狱,主要指“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”的案件,而“奏谳”则是将疑难案件“具案以闻”,由皇帝或中央有司详覆。由于奏谳历时较长,易造成刑狱淹滞,且有人借此“卖直沽名,侥求升进”、推避责任,故宋廷规定了疑狱奏谳的条件。首先,奏谳案件的重点是“刑名疑虑、情理可悯、尸不经验、杀人无证”的大辟案件,并对非疑狱而奏的官吏,科处“违制之坐”。其次,在奏谳程序上,地方奏报的死刑案件需先经监司审查。太宗诏定,疑狱先交由转运司,由详熟格律之人决狱,需要奏报的乃奏。真宗又定制,疑狱需先经提点刑狱司详察、大理寺详覆。但仁宗时放松了这一限制,诏定“自今大辟案情理可悯、而刑名疑虑者,更不申提点刑狱官,并具案闻奏。”疑狱奏谳的典型案件莫过于张朝复仇案。神宗熙宁二年(1069年),张朝的堂兄张念六杀害张朝之父后逃跑,被张朝看见后捉住杀死。审刑院、大理寺断张超犯“十恶”中的“不睦”罪,当处死刑。案件上奏,参知政事王安石认为,“朝父为从兄所杀,而朝报杀之,罪止加役流,会赦,应原”。神宗采纳其建议,免张朝罪刑。(五)录囚录囚,或称“虑囚”,是指皇帝躬自或遣使、抑或上级官员定期或不定期巡检监狱、清理滞狱、平反冤狱、以示哀矜的活动。录囚制度肇始于汉,宋狱讼以宽厚、仁恕为本,故录囚之风于前犹盛。录囚之后,还往往伴随着恩宥赦免之制,凡被虑之囚,多得原宥,或降刑,或免释。宋太宗多次躬自在京录囚,查明“龙士元告其侄小喜”等案隐情。如该案中,龙士元起初居于单州,其兄龙士安已故十余年,士安之子小喜承其父业。龙士元贪图利益,欲夺其财,于是诬告小喜不务正业、爱好蒱博,甚至笞捶小喜,致其母受惊而死。知州刘察、通判田贽接受了龙士元的宴请,为其具狱书奏。太宗怀疑案中有奸,于是令有司再次穷问,果然审得案中隐情。事后太宗感喟:“方今抚育黎元,钦恤刑宪,岂容照临之下,尚有冤枉之人!黩乱政经,损伤和气,望其安治,其可得乎!”于是要求“两京及诸道州府,凡有鞫狱,宜令尽心,无致枉挠。”历史镜鉴有宋一代,矜恤思想并非粉饰太平的虚言,而是贯彻于司法制度规范与实践始终。宋太宗曾言:“朕以庶政之中,狱讼为切。钦恤之意,何尝暂忘。”故此,宋代在矜恤思想的影响下建立和完善了各种司法制度。鞫谳分司制和翻异别勘制调整司法机关间的关系,共同构成减少狱讼情弊的关键机制。规定听狱之限、有限刑讯、存恤证人、疑狱奏谳、录囚亦在狱讼程序上成为钦恤民命的重要内容,对于约束官吏舞弊、减少刑狱冤滥,保证司法活动的正常进行,从而缓和社会矛盾、稳定国家统治﹐都起到了积极作用。陈寅恪先生认为,“华夏民族之文化,历数千载之演进,造极于赵宋之世。后渐衰微,终必复振。”赵宋国祚三百余年,民间富庶、经济繁荣,是帝制中国时期唯一非因内乱而亡的大一统王朝。这得益于统治集团及各级官吏重视狱讼、体恤庶民,形成“敦好生之志,推不忍之心,薄于刑典,厚于恻隐;在物视网,于民泣辜,常戒百官,勿为苛酷”的矜恤思想,这使得宋代法律文明彰显人文情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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